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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刘二疏


  国朝惩明代之失,罔许言官挟私言事,紊乱纲纪。然遇骨鲠之士弹劾权要,列圣必立加奖劝,以旌其直。如郭华野之劾明、余二相及王、高诸人,刘文正之劾果毅、勤宣,皆侃侃正论有足取者,备录其疏于左。

  郭疏云:“明珠与余国柱背公营私诸款:一,凡阁中票拟俱由明珠指麾,轻重任意。余国柱承其风旨,即有舛错,同官莫敢驳正。圣明时有诘责,漫无省议。即如陈紫芝之参劾张汧,内并请议处保举之人,上面谕九卿宜一体严处,票拟竟不之及。

  一,明珠凡奉谕旨或称其贤,则向彼曰:‘由我力荐。’或称其不善,则向彼曰:‘上意不测,吾当从容援救。’且任意增添,以市恩立威,因而要结群心,挟取货贿。至每日奏毕,出中左门,满、汉部院诸臣及腹心拱立以待,即密语移时,上意无不宣露。部院衙门稍有关系之事,必请命而行。

  一,明珠结连党羽,满洲则佛伦、格斯特及其族侄富拉塔、锡珠等,汉人之总汇者为余国柱,结为死党,寄以腹心。凡会议、会推,皆佛伦、格斯特等把持,而国柱更为之囊橐,惟命是听。

  一,督、抚、藩、臬缺出,余国柱等无不辗转贩鬻,必索其满欲而后止。是以督抚等官,遇事剥削,小民柔困。遭遇圣主,爱民如子,而民间犹有未沾足者,皆债官搜索以奉私门之所致也。

  一,康熙二十三年学道报满之时,应升学道之人,率往论价。九卿选择时,公然承风,缺皆预定,由是学道皆多端取贿,士风文教因之大坏。

  一,靳辅与明珠、余国柱交相固结,每年糜费河银,大半分肥,所提用河官,多出指示,是以极力庇护。当下河初议开时,彼以为必委任靳辅,欣然欲行,九卿亦无异词。及上另欲委人,则以于成龙方沐圣眷,必当上旨。而成龙官止臬司,可以统摄,于是议题奏仍属靳辅,此时未有阻挠议也。及靳辅张大其事,与成龙议不合,始一力阻挠,皆由倚托大臣,故敢如此。

  一,科道有内升及出差者,明珠、余国柱率皆居功要索。至于考选科道,既与之订约,凡有本章必须先行请问,由是言官多受其牵制。

  一,明珠自知罪戾,见人辄用柔言甘语,百计款曲,而阴行螫害,意阴谋险。最畏者言官,恐发其奸状。当佛伦为总宪时,见御史李时谦累奏称旨,御史吴霁方颇有参劾,即令借事排陷,闻者骇惧。以上各款,俱略指参。总之,明珠一人,其智术足以弥缝过恶,又有余国柱奸谋附和,负恩之罪,罄竹难书。伏祈霆威,立加严谴,天下人情无不欣畅矣。”

  其劾王鸿绪、高士奇奏疏云:

  “皇上宵旰焦劳,励精图治,用人行政,皆出睿裁,未尝纤毫假手左右。乃有植党营私,招摇撞骗如原任少詹事高士奇、左都御史王鸿绪等,表里为奸,恣肆于光天化日之下,罪有可诛,罄竹难悉,试约略陈之。高士奇出身微贱,皇上因其字学颇工,不拘资格,擢用翰林。令入南书房供奉,不过令其考订文章,原未假之与闻政事。为士奇者,即当竭力奉公,以报君恩于万一。计不出此,而日思结纳,谄附大臣,揽事招摇,以图分肥,凡内外大小臣工,无不知有士奇之名。夫办事南书房者,前后岂止一人,而他人之声名总未审闻,何士奇一人办事,而声名赫奕乃至如此?是其罪可诛者一也。久之羽翼既多,遂自立门户,结王鸿绪为死党,科臣何楷为义弟兄,翰林陈元龙为叔侄,鸿绪胞兄顼龄为子女姻亲,俱寄以心腹,在外招揽。

  凡督、抚、藩、臬、道、府、厅、县以及在内大小卿员,皆王鸿绪、何楷等为人居停哄骗,而夤缘照管者,馈至成千累万。即不属党援者,亦有常例,名之曰‘平安钱’。而人之肯为贿赂者,盖士奇供奉日久,势焰日张,人皆谓之门路真。而士奇遂自忘乎其为撞,遂亦居之而不疑,曰:‘我之门路真。’是士奇之奸贪坏法,全无顾忌。其罪之可诛者二也。光棍俞子员在京肆横有年,惟恐事发,潜遁直隶、天津、山东雒口地方。有虎坊桥瓦房六十余间,值八千金,馈送士奇,求托照拂,此外顺治门外斜街并各处房屋,总令心腹出名置买,何楷代为收租。士奇之亲家陈元师、伙计陈李芳,开张缎号,寄顿各处贿银、赀本约至四十余万。

  又于本乡平湖县置田千顷,大兴土木,修整花园,杭州西溪广置园宅,苏、松、淮、扬,王鸿绪等与之合伙生理,又不下百余万。窃思以觅馆糊口之穷儒,而今忽为数百万之富翁,试问金从何来?非侵国帑,即削民膏。夫以国帑民膏而填无穷之溪壑,是士奇真国之蠹而民之贼也。其罪可诛者三也。皇上圣明,洞悉其罪,止因各馆史书编纂未竟,着解任竣事,矜全之恩至矣!极矣!士奇乃不思改过自新,仍怙恶不悛。

  当圣驾南巡时,上谕严戒馈送,定以军法从事。惟士奇与鸿绪憨不畏死,于淮、扬等处,鸿绪招揽府厅各官,约馈万金潜送士奇。淮、扬若此,他处又不知如何索诈矣。是士奇之欺君灭法,背公行私,其罪之可诛者四也。更可骇者,王鸿绪、陈元龙鼎甲出身,亦俨然士林之翘楚者,竟不顾清议,为人作垄断,不以为耻,且依媚大臣,无所不至。即以人之所不屑为者,亦甘心为之而不以为辱。苟图富贵,伤败名教,岂不玷朝班而羞当世士哉?总之,高士奇、王鸿绪、陈元龙等豺狼其性,蛇蝎其心,鬼蜮其形。畏势者,既观望而不敢言;趋奉者,更拥戴而不肯言。臣若不言,有负圣恩,臣罪滋大。故不避嫌怨,仰祈皇上立赐罢谴,明正典刑,人心快甚,天下幸甚。”

  其刘之弹张文和、讷果毅云:“大学士张廷玉历事三朝,遭逢极盛,然而晚节当慎,责备恒多。臣窃闻舆论,动言桐城张、姚二姓,占却半部缙绅,今张氏登仕版者,有张廷璐等十九人;姚氏与张氏世姻,仕宦者有姚孔振等十三人。虽二姓本系桐城大族,得官之由,或科目、荐举、袭荫、议叙,日增月益,以至于今,未便遽议裁汰。惟稍抑其升迁之路,使之戒饬引嫌,即所以保全而造就之也。查得康熙年间,因王奕清等姻眷仕宦最多,仁皇帝曾降旨:‘三载升迁,不许开列奏补。’今可仿其例,请以三年内除特旨升用外,概停升转。”

  又言:“尚书公讷亲,年未强仕,统理吏户二部,入典宿卫,参赞中枢,兼以出纳王言,趋承时蒙召对,向用方隆。我皇上用人行政,无非出于至公,讷亲之居心行事,亦当极图报称。但臣虑讷亲以一人之身,承办事务太多,或有疏失。臣虽不能知其所管项何所当去,愿皇上谅其才能,酌量裁去一二项,使其专心机务,得以无所错误。再其任事过锐,逢迎者渐众,请皇上时加训饬,讷亲得以有过知改,常承主眷。”

  二公疏上,皆得嘉旨,若合符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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