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雅量(2)


  张建封死,杜兼诬奏李藩摇动军中。德宗大怒,密诏杜佑杀之。佑素重藩,怀诏旬日不忍发。因引藩,论释氏曰:因报之说信有之否?藩曰:信然。曰:审如此,君宜遇事无恐。因出诏,藩览之无动色。曰:某与兼,信为报也。佑曰:慎勿出口。吾已密论持百口保君矣。德宗怒不解,追藩赴阙。及召见,望其仪形,曰:此岂作恶事人耶。除校书郎。

  归登自右拾遗转右补阙,三任十五年。同列常出其下者,多以驰骛至显官。而登与右拾遗蒋武退然自守,不以淹退介意。尝使僮饲马,马踶僮,僮怒击折马足。登知而不责。晚年颇好服食,有馈金石之药者,且云先尝之矣登。服之不疑,药发毒几死,方云未之尝。他人为之怒,登无愠色。常慕陆象先之为人,议者以为登过之。

  钱徽为礼部侍郎,段文昌、李绅皆以私书保荐人求名第,徽俱黜之。文昌、绅大怒。文昌镇蜀辞日,面奏徽所放进士不公。徽坐贬为江州刺史。或令徽以私书进呈,徽曰:苟无愧心,得丧一致。修身谨行,安可以私书相证耶?令子弟焚之。人士称徽长者。

  裴度在中书,左右忽白失印。闻者失色,度饮酒自如。顷之,左右白曰:复于故处得印。度不应。或问其故,度曰:此必吏人盗之,以印书卷尔。急之则投诸水火。缓之则复还故处。人服其识量。

  裴度之平淮西,领洄曲降卒万人。入蔡,又以蔡卒为牙兵。或以为反侧之子,其心未安,不可自去其备。度笑而答曰:吾受命为彰义军节度使,元恶就擒,蔡人即吾人也。蔡之父老无感泣。申光之民实时平定。

  孔述睿为史馆修撰,性谦和退静,与物无竞。每亲朋集会,恂恂似不能言者。人皆敬之。时令狐峘亦充修撰,与述睿同职,多以细碎之事侵述睿。述睿皆让之,竟不与争。时人称为长者。

  阳城召为谏议大夫,见诸谏官纷纭言事,细碎无不闻达,天子厌苦之。而城方与二弟痛饮,人莫窥其涯际。有谒城者,城引之与坐,辄强以酒。客辞,城辄自饮。客不得已,乃与城酬酢。或客先醉仆于席上,或城先醉卧客怀中,竟不能听客语。城约其二弟云:吾所得月俸,汝可度吾家有几口,月食米当几何,贸薪菜盐凡用几钱。先具之,余悉以送酒家,无留也。

  杨行密驰射武伎,皆非所长。而宽简有智略,善抚士卒,与同甘苦,推心待物,无所猜忌。尝早出,从者断马秋,取其金。行密知而不问。他日复早出如故。人服其度量。

  裴度不信术数,不好服食。每语人曰:鸡猪鱼蒜,逢着则吃。生老病死,时至则行。

  处士丁重能阅人。观于琮,谓路岩曰:某比不熟识于侍郎。今日见之,风仪秀整,礼貌谦抑,如百斛重器,所贮尚空其半,安使不益于禄位哉?苟逾月不居廊庙,则某无复更至门下矣。其后浃旬,于果登台铉。

  魏银枪军最为凶悍。唐庄宗为晋王时,张彦作乱,引五百人谒王。王斩张彦及其党七人,余众股栗。王召谕之曰:罪止八人,余无所问。自今当竭力为吾爪牙。众皆拜伏呼万岁。明日,王缓带轻裘而进,令张彦之卒擐甲执兵,翼马而从,仍以为帐前。银枪军众心由是大服。

  石晋安彦威,少帝母安氏近属也。帝以渭阳待之,而彦威未尝挂于齿牙。及卒,太妃亲至彦威汴京旧第,预其丧事,人方知为太妃之亲。闻者服其谨重。

  后唐明宗时,史圭为右丞判铨事。冯道在中书,以堂判衡铨司所注官。圭怒力争之,道亦微有不足之色。圭后罢免。晋高祖登极,征为刑部侍郎,判监盐铁副使,皆道之奏请也。圭方愧度量不及道远矣。

  石晋时,冯道出镇同州。胡饶时为副使,道以重臣,希于接狎,饶忿之。每乘酒于牙门诟道,道必延入,待以酒肴,致敬而退。道谓左右曰:此人为不善,自当有报。吾何怒焉?后作乱被杀。冯道、赵上交、王度迎刘赟为汉嗣。既而周太祖已副推戴,左右知其事变,欲杀道等。上交、度皇怖不知所为,惟道偃仰自适,略无惧色。寻亦获免焉。道微时常赋诗云:终闻海岳归明主,未省乾坤陷吉人。至是其言验矣。

  五代周郑仁诲初事唐骁将陈绍光,绍光恃勇使酒,尝乘醉抽剑将倳刃于仁诲,左右无不奔避。惟仁诲端立以俟,略无惧色。绍光掷剑于地,曰:汝有此器度,必当享人间富贵。后至枢极。

  钱镠与罗隐唱和,隐好讥讽,言镠微时骑牛操挺之事。镠怡然不怒,其通恕如此。然又有人献诗于镠者,云:一条江水槛前流。镠以为讥已,杀之。

  唐明宗诏张从宾发河南兵数千击范延光,遂与延光同反,引兵入洛阳,又扼汜水关,将逼汴州。时羽檄纵横,从官在大梁者无不恼惧,独桑维翰从容指画军事,神色自若。接对宾客,不改常度。众心差安。维翰尝一制指挥节度使十五人,无敢违者,时人服其胆略。

  石晋以刘知远为河东节度使,知远微时,为晋阳李氏赘婿,常牧马犯僧田。僧执而笞之。知远至晋阳,首召其僧,命之坐,慰谕赠劳。众心大悦。

  石晋高祖时,张彦泽残虐不法,刑部郎中李涛伏阁极论彦泽之罪,语甚切至。彦泽削一阶降爵一级。及契丹入京师,彦泽恣行杀戮,士民不寒而栗。涛时为中书舍人,谓曰:吾与其逃于沟渎而不免,不若往见之。乃投刺谒彦泽,曰:上疏请杀太尉人,李涛谨来请死。彦泽欣然接之,谓涛曰:舍人今日惧乎?对曰:涛今日之惧,亦犹足下昔年之惧也。乡使高祖用涛之言,事安至此!彦泽大笑,命酒饮之。涛引满而去。旁若无人。

  江南李氏齐王景遂为皇太弟。尝与宫僚宴集、赞善大夫张易有所规谏,景遂方与客传玩玉杯,弗之顾。易怒曰:殿下重宝而轻士!取杯抵地碎之。众皆失色,景遂敛容谢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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