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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十(8)


  雷击蜈蚣

  孟夏二十四日,薄暮大雷雨。张堰大石地方,有柳树高数丈,劈为二,中有蜈蚣长八九尺,击死于地,已失其首,其色绀碧。或云顶有珠,为龙取去。或言屡出为害,故被击。按《南越志》载,蜈蚣长百步,头如车箱,剖之得肉一百二十斤。

  龟鉴

  胡文定公曰:“人家最不要事事足意,得常有些不足处便好。若事事足意,便有些不好事出来。”予观今日宦途通显诸公,或末路不终,或中道蹉跌,文定此言,可谓千古龟鉴。

  龙阵

  六月初一日,淮安府城午后陡起暴风,天地晦冥。有龙自乔家圈起,至新城下关晏公庙东去,拖倒房屋一千余间,居民压死者无数。

  畲山起蛟

  二十四日,畲山塔后地中有声如雷,自辰至未,忽大雨倾注,平地水高三尺,有蛟两角,裂地而出。又猛将庙地方,银杏一株,大数围,龙过其上,连根拔去,根大如屋,有卵二斗许,形如鹅子,堆积其下,不知何物。

  肉身变牛

  七月初七日,娄邑秦望山之阳,有居民金禹亭者,性凶恶,喜讼,老而弥甚。是日忽谓其子曰:“我孽报将至。明晨便不食矣。今日佳辰,可速治盛馔以飨吾。”子闻之,骇不敢问,果多置酒肴,以燕其父。饮毕,各归寝。夜将半,大风绕室,良久,闻启户声。急吹火视之,则床已空矣,于是合家起觅,乃见父在菜园中,额上生二肉角,长二寸许,眼横口哆,宛然一老牯也,但体无毛耳。两手已变牛蹄,后二足尚如故,与之食不食,惟伏地噉草,噉毕,犹能人立。远近观者踵相接,或呼其名,垂泪不止。吾闻作恶之人,有死后堕畜趣者,生前现报,古籍中间载一二,然未敢深信,不意真有其事也。第怪人世巨憨,不一而足,往往席丰享厚,乃一介小人,独受斯报,岂报之于地下者较甚人间欤?抑或借此惩一以警百欤?吁,可畏也已。或云,名史吾白,未知孰是。

  海舟覆没

  闰七月。粤东洋船至浙江,顺风扬帆,不数日便达,取利甚厚。时有海商,联四十余舟,行至中途,暴风忽发,海天昏黑,怒涛如山,樯橹悉摧坏,长年力不能支,三十余舟俱覆没,死者几二千人。夫泛海获利虽倍,然乘危冒险,以父母付畀之躯而填蛟龙不测之窟,利于何有乎?顾愚民犹往来如骛,而富家巨室,亦不免随众为之,我所不解也。

  圣谕

  今上皇帝豁达大度,王路荡平,而辇上君子,间有怀报复,致互相讦者。于是刁风四起,动以绅宦为辞,揭讼纷纭,冠履倒置,士大夫皆重足而立。上知之,遂传谕云:“从来致治之道,在正人心。人心偏私,则诈伪日生,习俗滋敝。朕崇尚德教,期与中外臣民共适于宽大和平,凡大小诸臣素经拔擢,咸思恩礼下逮,曲全始终。即或罹咎罢斥,仍令各安田里,乐业遂生。乃近见内外各官,间有彼此倾轧,党同伐异,私怨相寻,牵连报复。或代人纠参,阴为主使,业已解职,仍复推求不止,株连逮于子弟,颠覆及于身家。甚且市井奸民,亦得借端凌侮,灭纪伤化,不可胜言。朕总揽几务三十年,情态最悉。倘因仍陋习,益致蔓延,殊非朝廷俯体臣工、保全爱惜之意。夫谗媢嫉之害,历代皆有,而明季为甚。公家之事,置若罔闻,树党诳陷,祸延国祚,深切痛恨。自今以往,内外大小诸臣,尽蠲私愤,共矢公忠,岂独国事有裨,亦身名俱泰。倘执迷不悟,复蹈前非,朕将穷极根株,悉坐以交结朋党之罪。”大哉王言,自有此谕,而在朝在籍,庶得安枕而寝矣。

  修海

  松郡去海不百里,每秋夏之交,飓发海溢,沿海居民,屡遭漂没。旧所筑捍海塘,皆垒土为之,势不能与海争,而碱水冲入,田禾多淹死者。明季谷城方相国岳贡守吾郡,谓必易以石,庶可为久长计,毅然以身任之。浃岁建石塘二百八十九丈有奇。后续建石塘二百六十三丈有奇,官给赎锾,士民乐输,计费料价工食四万余两。木深工坚,石齿牝合,霖潦无虞,至于今,享其成者已逾一甲子矣。近海潮冲激,石塘渐圮,碱流复侵内地。官府商所以御之者,于是私派康熙二十九年每亩六文,私派三十年每亩二文。有华亭尹某,设柜苛敛,虎差咆哮,坐逼银钱。既集,府县朋分,胥役土蠹,互相侵没,所费不过千余金,而浮派者已十余倍矣。予作《筑塘谣》曰:“朝筑塘,暮筑塘。我从塘上行,天水何茫茫。忆昔彩石东海东,蜿蜒万丈浮长虹。谷城相君旧作邦,手撑半壁排鸿蒙。只今已隔七十载,故垒摧颓迹犹在。如山雪浪恣奔腾,窃恐桑田变成海。县官坐公署,慨然议重修。按亩派金钱,急公谁敢尤。令严敛逾万,所费才及千。其余势尚缓,剜肉情堪怜。官府歌呼胥隶贺,分得官钱作私课。摩牙吮血意未休,炎荒那管人饥饿。天吴象罔何鸱张,年年估价计亦良。簿书开销报功速,粉饰聊遮众人目。国事全凭肉食谋,主恩民力两难酬。君不见,微禽尚矢填波愿,邑女空怀添室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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