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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党类18


  ◎蜀中会匪

  蜀中会匪,向分三级,而各以牌名别之。有所谓刘备牌者,其人皆渠魁也。次为关帝牌,则战士属之。又次曰张飞牌,则尽娈童矣。

  ◎大刀会及小刀会

  光绪丁酉,大刀会头目刘士端、彭桂林、赵天吉等愤耶稣教徒之跋扈,集党毁山东衮州府之耶稣教堂,戕德教士二人。大刀会者,亦白莲会之分支。首谋就擒。德人借口租胶州湾,复由政府偿恤费银二万四千两,赔筑教堂费银六万六千两,胶州湾租借期为九十九年,兼让以胶州至济南之铁道敷设权,沿铁道之矿山并准其开掘。

  后又有小刀会者,亦白莲会之分支也。以德占胶州为名,借口御侮,希图起事。游勇马贼,所至啸聚,四出劫掠。致书德军,约期与战。德人电京师总理衙门,政府大惊,急命山东巡抚严防,后亦无事。

  盖白莲会之徒,向祇与政府抗,自耶稣教案起而反抗洋人,遂肇义和团之乱。庚子,义和团起事。义和团亦白莲会之支流,号称能以念诵咒语避炮弹,以传习拳棒为宗旨,旗帜有“扶清灭洋”等语。蔓延于山东、直隶各地,毁耶稣教堂,虐杀耶稣教徒。其在京者,则围困使馆。八国联军入援,事后政府赔各国兵费,至四亿五千万两之巨。

  ◎锅匪

  光绪时,天津土棍之多,甲于各省,市井游民同居伙食,称锅伙,自称曰混混儿,又曰混星子,结党成群,愍不畏死。津地斗殴,谓之打群架,每呼朋引类,人亦乐为之效劳,曰充光棍。甚至执持刀械,恣意逞凶,为害闾阎,莫此为甚。如被获到案,颇能熬刑,数百笞楚,气不少吁,口不求饶,面不更色,不如是则谓之摘跟兜。曾由当道奏准,严定条例,就地正法,乃将锅匪罗仲义、冯春华、魏洛先后处决,又将张庆和、丁乐然立笼站毙,此风因以稍戢。

  ◎何镜人为秘密党魁

  何镜人,相者也。尝以术游苏杭间,奔走达官贵人之门。然好作奇语,有中有不中,以是为人所称,其被辱者,亦数数见也。杭州旗营有某员求补佐领,贿将军,将军将许之。何阴知其事,见某,某问之曰:“吾于相当得佐领否?”何曰:“不定。若能馈我如将军之数,可必得。”某怒斥之,何大笑去。因某道谒将军,将军问寿,曰:“福寿两全。虽然,近有小厄,恐致颠踬。当有人进意外财,不取可免,取之必困。”将军自审无他,或佐领事耶,即却某贿。某闻而大恨,然无如何也。

  抚军某贪婪无厌,其爱姬某失金簪,何适至,乃使视盗。视家人遍,无语,问之,则曰:“不便言。”抚军大疑,固问之,则曰:“事由大人,乃不自知耶?”问故,则曰:“大人卖某缺得若干,卖某差得若干,冥判以家财准折。此区区者,其见端,恐藏库金银尚有不翼而飞之日耳。”抚军怒且骇,即絷何,将囚之。

  明日,库吏报大亡其财,贼来无声,去无踪,且不知何时也。抚军大骇,疑何与盗通,或知之,召而诘焉。何曰:“此管库者妄言耳。时未至,何急急乃尔!”即偕抚军往视之,果无恙。问众人,皆云:“晨果空,顷乃复实,如幻术焉。”阅毕,抚军出,何乘间逸去,抚军亦不敢更穷究。阅三日,库藏又空,抚军亲视之,信。何仍出入阛阓间,抚军欲捕之,而调任之旨下,所失皆私藏,事遂已。

  何终岁居杭之城南古庙,庙有老儒,钟姓,长年授徒其间。相处虽久,出入一点首而已,未尝有往来也。卢龙范三,以技勇豪者也,苏州某公子师事之。公子年少好事,一日,范他出,忽柬招赴会者,其地为去城二十里之荒野,公子讶之。范归,以问焉,范枝梧其辞。公子请从,范不可,固请,则曰:“会中禁外人甚严,若往,有不测之祸。”公子请入会,范曰:“此非有身家者所宜。且公子即入会,亦必不能守规律,他日事发,祸仅一身,犹幸也。公子毋以一时之兴而自陷。”公子乃止。

  及期,阴侦之,所约地,一森林也,纵广可数里,蓊郁阴翳。至林侧,见往来者多,每一人入,辄有要者,举手按鼻,来人则举左手按右肩答之,因趋入。顷之,范至,公子踵其后,如式以入。范回顾,见公子,颜色陡变。公子仍无言,从以入。时林中已辟地,广数亩,张布幕,众围立以待,俱相顾莫敢声。中三座,空无人。一小时许,林外有马蹄得得声,有三人者趋而入,前行者为六十余老妇,荆素不华,从其后者,何与钟姓老儒也。妇中座,何、钟左右座。坐定,妇回顾,问有新入会者否,速偕介绍者自投,不尔,当以火枣奉客。于是座中起立自白者十数人,公子不觉亦起立。妇问介绍人,指范以对。范至此,亦勉应之,然心极怅恨,不觉形于色。何在左座觉之,顾老妇语,所操非中非外,殆不可解,老妇若相驳诘者。

  须臾,钟亦前助何语,良久,声至低,不可闻。老妇颐指示意,即有人趋前,手布袋,冒公子首,即负以去,公子不敢拒。负者曲折走林中,至一地,乃释手。公子身首被束缚,不得自由。约一时许,忽马蹄声人声喧嚣,格斗声并起,俄而更闻枪声十数发。已而声止,即有数人趋前,群牵公子,黑暗中亦不知在何许,惟闻有人叱曰:“贼党,速以尔姓名及尔党魁姓名来告。今败,皆为我辈擒,肯自陈,当贷尔死。”公子念范言果应矣,将如之何,乃力持不答。旋闻上座者怒曰:“贼如此,非用大刑不可。”即闻锁炼掷地,声铿然,公子仍无言。

  须臾,复有人近前,手铁器薄肩背,摩挲如欲击者,其凉彻心,公子仍力持之。更炊许,始解缚,令就坐,则会场未散,座客犹向时人也。遥见老妇左右顾,微语曰:“斯人尚可用。”顾范,亦若有喜色然。于时新入会者十数,人给布一方,其上字体蜿蜒,有类符篆,公子受之,盖入会证书也。授讫,中座三人皆起,迭向大众演说,悉以安分守规为会中尽义务为宗旨。演说毕,众散,范送公子归,谆嘱无漏言,公子应之,私询范以老妇为谁,曰:“太平天国时某王妃,今为东南三省正龙头,何、钟皆其副也。”自是有会,公子辄往。

  一日,范言将有大会,审讯某当被劫案于西湖某地,公子欣然偕范往。某当被劫之际,尝报官,官不能得盗,一月前事也,公子固知之。及往,则魁格奇伟一壮士,铁索琅铛,系之以夹。初犹抗辩不承,已而示以证,遂不能遁。须臾,即有少妇出,抱壮士大哭,殆其妻也。已而解壮士缚,仍延之上座,陈酒肴,演戏剧,众人尽欢豪饮,如无事者,自老妇、钟、何以及诸头目,迭为宾主。至第三日剧散,筵罢,众忽宣言某兄弟吉时至矣。壮士至此,亦面惨无一言。众指一室,壮士趋入,两人从之。须臾,少妇衰绖而来,则棺殓已毕,不知其致死之术也。寻复曳数人至阶下,笞数百,流血滂沱,问异日知儆否,应之,乃释。

  年余,公子渐不谨于言。一日,范来索证书云:“党魁以公子不能守秘密,命斥出会。”公子欲勿予,范曰:“党规,不退证书者死。”乃予之,自是遂绝。

  公子之夫人,何所媒也,公子姊嫁浙人,有甥尝从钟读书,故识二人者,不虞皆秘密社会之魁率也。其党员,官僚仆隶皆有之,盖多为侦探者。凡东南官吏,实缺自大令以上,职衔自四品以上,至少皆有一二人羼迹其间,或为仆圉,或为幕友,或即其本身,以是能行其恐吓眩惑、神出鬼没之手段,而星卜命相尤灵。

  然于平民,则颇有保障之功,即富商大贾,无号令而擅侵之者,为首死,余皆重责。某当之案,其一例也。是皆公子事后为人言者。自公子出会后,不数月,何、钟皆相继他往,莫知所向,范乃授徒于姑苏。

  ◎王大汉为秘密会中人

  宣统庚戌三月,长沙饥民焚抚署,首祸者为王大汉。当饥民麕集抚署时,有大汉以锯截署前旗柱,柱折,卫兵枪击之,避去。方寻觅间,第二柱又折矣。旋有人挟煤油两箱,一跃登屋瓦,众哗曰:“是即截旗竿之大汉也。”卫兵复以枪击之,不能中。第见大汉以手辟贮油器,以足拨屋瓦,须臾,火焰焰上腾。于是无赖乘隙而逞,喊声大作,如鼎沸矣。方纷扰间,长沙中学火起,已而中路师范学堂又火,关署又火,自五时至八时,城内外无非火者。事后,询起火状,皆曰:“有大汉挟煤油登屋为之也。”

  惟至中路师范学堂时,先驱人出,曰:“吾将行事。”问若为谁,曰:“吾王大汉也。”翌日傍午,益阳复有焚署毁学事,居民亦见有大汉挟油登屋,悉如长沙时状。抚署及长沙中学屋檐高三丈,关署且四丈,乃能挟油一跃而登,世岂真有剑侠其人哉?益阳去省城二百里,而来往神速,出入无阻,何其神欤!

  当长沙火四起时,优级某生登天然台,品茗瞭望。俄有后至者四人,状甚伟岸,操北音,异之,就与语,中有大汉曰:“放火者我也。吾辈应川中某聘,道经此,见饥民嗷嗷,贪吏置弗问,因不平,欲烧杀数辈以快意耳。而湘人怯且贪,多事抢劫,无足为,行且去之。君有心人,盍偕行。天下且大乱,丈夫当有所建树,无自囿也。”因出印布如掌,欲令署名,某愕然不知所对。大汉笑之,旋自去。大汉者,盖亦秘密会中人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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