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疾病类1


  ◎高宗患疖

  高宗壮年曾患疖,甫愈,医云:“须养百日,元气可复。”孝贤后闻之,每夕于上寝宫外居住,奉侍百日,满后始回宫。

  ◎德宗多病

  孝贞后宾天,德宗方十一龄。内监寇连材深悉帝多病之原因,尝曰:“人当幼时,无不有父母以亲爱之,顾复其出入,料简其饮食,体慰其寒燠,虽孤儿亦必有亲友以抚之也。独皇上无敢爱之,即醇邸福晋(醇亲王妻,德宗之生母。)亦不得亲近,盖限于名分也。名分上可亲爱皇上者,惟西太后一人,(即孝钦后。)然西太后又绝不以上为念,此帝所以多病也。”

  ◎孝贞后以微疾上宾

  孝贞后崩之前一夕,以稍感风寒,微不适。翌晨召薛福辰请脉,(医士为帝后诊脉称请脉。)福辰奏微疾不须服药,侍者强之,不得已为疏一方,略用清热发表之品而出。是日午后,福辰往谒阎敬铭,阎留与谭。日向夕,一户部司员满人某,持稿诣请画诺。阎召之入,画稿毕,某司员乃言:“出城时,城中喧传东后上宾,已传吉祥版矣。”(禁中谓棺曰吉祥版。)福辰大惊曰:“今晨尚请脉,不过小感风寒,肺气略不舒畅耳,何至是?或西边病有反复,外间讹传,以东西互易耶?”

  有顷,内府中人至,则噩耗果确矣。福辰乃大戚,曰:“天地间乃竟有此事!吾尚可在此乎?”盖福辰已以医疾功,晋副都御史矣。自孝钦后寝疾,数日间,皆孝贞一人召见。于时左宗棠方长军机,次晨入内,与同列语孝贞病状,左顿足大声曰:“吾昨早对时,上边语言清朗周密,何尝似有病者!即云暴疾,亦何至如此之速耶!”恭王在座,亟以他语乱之。未数日,出督两江之命下矣。盖内侍在旁诇察,已以左语入奏也。或曰:孝钦实诬以贿卖嘱托,干预朝政,语颇激。孝贞不能忍,又以木讷不能与之辩,大恚,吞鼻烟壶自尽。其所以致疑者,则以孝贞之弟桂祥时遣人入宫问候也。

  ◎上海消夏之致疾

  上海人烟称密,居民不讲卫生,其消夏法,一日可分为三截。午前烈日当窗,黑甜未足,炎歊万丈,一呼一吸以承受之。午后则奔集于酒肆、茶寮、剧场、妓馆,室不通风,复聚数十稠脂腻粉之辈,围作肉屏风,以腐朽珍错果腹。

  至夜而驱车于旷郊之夜花园,则入芦棚、泥地、草亭,噉荷兰水、冰其淋,乐此不疲,鸡鸣未散。虽金钢玉树之身,亦将何以堪此!故夏令未终,痢疾大盛,赤痢尤多,十死其九。

  ◎因病借寿

  淮安居民之有病者,每至医药罔效时,亲密戚友乃有借寿之举。于是自结团体,往邑城隍庙拜祷,各愿借寿一岁,以求延长病者之寿,俾其即日痊愈,得以治理未毕之家政。俗传此举定须十人,且必出于借者之自愿,若由病家请托,或他人说合,则无验。

  ◎身作历本

  青浦诸某,久婴瘵疾,卧经岁矣。谓其族兄联曰:“不意近今我身竟可作历本看,每逢二十四节,无不先觉。”盖时至而痛也。

  ◎杜开藩妻病后易态

  乾隆丙戌,青浦杜开藩之妻得疾,死而复苏,言语不可解,家人环立不相识。及愈,则纫绩炊爨之事鲜有能者。越二十余年始死。

  ◎鼠疫

  同治初,滇中大乱,贼所到之处,杀人如麻,白骨盈野,通都大邑悉成邱墟。乱定,孑遗之民稍稍复集,扫除胔骼而掩之,时则又有大疫。疫之将作也,其家之鼠无故自毙,或在墙壁中,或在承尘上,不及见,久而腐烂,闻其臭,鲜不病者。

  病皆骤起,其身先坟起一小块,坚如石,色微红,扪之极痛。俄而身热谵语,或逾日死,或即日死,可以刀割去之。然此处甫割,彼处复起,得活者千百中一二而已。

  疫起乡间,延及城市,一家有病者,则其左右十数家即迁移避之,踣于道路者无算,然卒不能免也。甚至阖门同尽,比户皆然,小村聚中至绝无人迹焉。

  ◎瘴

  甘肃多烟瘴,青海更多,至柴达木而尤甚。瘴有三种:其一,水土阴寒,冰雪凝冱,气如最淡之晓雾,是为寒瘴。人触之气郁腹胀,衣襟皆湿,饮其水则立泻。其二,高亢之地,日色所蒸,土气如薄云覆其上,香如茶味而带尘土气,是为热瘴。触之气喘而渴,面项发赤。其三,山险岭恶,林深菁密,多毒蛇恶蝎,吐涎草际,雨淋日炙,渍土经久不散,每当天昏微雨,远望之有光灿然,如落叶缤纷,嗅之其香喷鼻者,是为毒瘴。触之眼眶微黑,鼻中奇痒,额端冷汗不止,衣襟湿如沾露,此瘴为最恶。

  三瘴又各分水旱二种:水瘴生于水,犯之易治;旱瘴生于陆,犯之难治。草地烟瘴,不似炎方之重,犯瘴倒地者,不忌铁器,刀刺眉尖验之,血色红紫者,虽有重有轻,皆无恙,惟血带黑者不可救。多食葱蒜姜韮,可敌瘴;少食番产蔬蓏野味,可避瘴。行道者早饮酒,吸烟草,腰间佩有磁瓶革囊,凡烟酒辛辣药散之属,无不当备。然汉人至番地,从无不服水土。老商户常称盐为人生食惯之品,草地水味大半咸苦,虽不适口,然不至伤脾。又山中盛产百草,水为药气熏融,冷饮亦不致泄利。其最关系者,全在牛马粪。牛马不食腥秽,其矢质净而无毒,不惟浓臭可解诸瘴,所爨熟食兼足健人脾胃。凡游牧山场,开垦尽属良田,非特有天然之肥料,其瘴毒亦经其淘尽也。是以用牛马粪代薪,不犯瘴气,又可无水土不服之患。

  ◎蛊

  南方行蛊,始于蛮僮,盖彼族狉榛成俗,不通文化。异方人之作客闽、粤者,往往迷途入洞,中蛊而死。漳、汀之间较盛。蛊类不一,名亦各异。闽曰蛊鬼;粤曰药鬼;粤西有药思蛊,状似灶鸡虫;滇蜀有金蚕蛊,又名食锦虫。《五岳游草》载稻田蛊;《冯氏医说》载鱼蛊、鸡蛊、鹅蛊、羊蛊、牛蛊、犬蛊、蜈蚣蛊、蜘蛛蛊、蜥蜴蛊、蜣蜋蛊、科斗蛊、马蝗蛊、草蛊、小儿蛊等称。其造蛊之法,以百虫置皿中,俾相啖食,存者为蛊。

  或云,蛊者,人取三虫之类,虾蟆、蜈蚣、蛇虺也,以器皿盛之,使其自相啖食,余一存者名为蛊,而能变化。人以酒肉祭之,取出,放毒于饮食中,人中其毒,心闷腹痛,面目青黄,或唾杂鲜血,或下脓血。病人所食之物,皆化为虫,侵蚀脏腑,蚀尽则死。急者十数日即死,缓者延岁月。死后,病气流注,传染于人,故谓之蛊疰。或云,中蛊者面色青黄,为蛇蛊;面色赤黄,为蜥蜴蛊;面色青白,若内胀满,吐出成科斗形者,为虾蟆蛊;面色多青,或吐出如蜣蜋形者,为蜣蜋蛊。

  或云,南方蓄金蚕,蚕金色,食以蜀锦,取其粪置饮食中,毒人。或云,五月五日聚诸虫豸之毒者,并寘器内,自相吞食,最后独存者曰蛊,有蛇蛊、蜥蜴蛊、蜣蜋蛊。视食者久暂,卜死者迟速。蛊成,先置食中,味增百倍。归或数日,或经年,心腹绞痛而死。家中之物,皆潜移去。魂至其家,为之力役,犹虎之役伥也。其后夜出,有光耀如曳彗,是名飞蛊;光积生影,状如生人,是名桃(一作挑)生;影积生形,能与人交,是名金蚕。于是任意所之,流毒乡邑,杀人多者蛊益灵,家益富。蛊术公行,峒官潜知其状,令巫作法厌之。取妇埋地中,出其首,浇蜡燃之,以召冤魂。魂不附,僮妇代鬼返骂,乃死,否则不能置之法也。

  粤东之估,往赘粤西土州之寡妇,曰鬼妻,人弗娶也。估欲归,必与要约,三年则下三年之蛊,五年则下五年之蛊,谓之定年药。愆期,蛊发,膨胀而死;如期返,妇以药解之,辄无恙。土州之妇,盖以得粤东夫婿为荣,故其谚曰:“广西有一留人洞,广东有一望夫山。”以蛊留人,人亦以蛊而留。

  粤东诸山县,人杂瑶蛮,亦往往下蛊。有挑生鬼者,能于权量间,出则使轻而少,入则使重而多,以害商旅,蛊主必敬事之。投宿者,视其屋宇洁净,无流尘蛛网,斯必挑生鬼所为。饮食先嚼甘草,毒中,则吐,复以甘草姜煎水饮之,乃无患。蛮村,不可不常携甘草也。

  凡下蛊,皆出于僮之妇,若瑶娘,则不能下蛊。蛊有鬼,曰药鬼。药鬼之所附,僮妇恒不得自繇,代代相传,必使其蛊不绝以为神。其中于人得解者,或吐出生鱼、生虾、生鸭之属,皆药鬼为之。

  滇中亦多蛊,有以药成者,有自生者。某太史典试云南,偶与内监试某观察言及,观察曰:“此易见耳。”翼日,告曰:“蛊起矣。”太史出视之,如放烟火。观察曰:“贵人指之则落,星使何不试之?”太史指之,果坠。太史曰:“观察亦贵矣,何独属我?”观察曰:“非钦使不应也,省中惟巡抚、学政乃可耳。考官天使,故请试之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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